杳杳寒山道

青史不传名(20、刺杀)

  方诸忠于帝旭这个认知,是数年来方卓英深信不疑的。


  然而一张纸条打破了他的这种想法,收到义父刺杀帝王的指令时,他少见的有了想不通的事。


  不过,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期待。


  他解不出自己兴奋什么,期待什么,只知道深夜的金城宫,四周静的可怕。


  这是一个无风的秋夜,金城宫的守卫暗哨被他打晕迷昏,再不能阻止他进到帝王寝殿的步伐。


  他的脚步声很轻很轻,察觉不到才是正常,但显然,浅眠的帝王有些异于常人。


  他被发现了,不过他的一把弩箭射向了刚醒的帝王,只是一击,无法必杀,只箭头蹭过了帝王的脸颊,留下一道血痕,转瞬不见。


  不待他惊异,帝王从床榻起身,慵懒随性地看着他,“方卓英,是你。”


  “你来刺杀朕,有意思!”帝旭看清来人,既不恐慌也不担心,反而兴致满满。


  方卓英摸出一把匕首,快速攻来,“是,我来取你的命。”


  “为了报仇?”帝旭躲闪,床边珠帘被划破落下,激起阵阵声响。


  方卓英攻势奇诡凶猛,刀刀似乎见血,又似乎什么都没留下。


  见此情形,方卓英愤恨道:“为了完成命令。”


  帝旭微怔,本就满身破绽,此刻更让人欣喜。


  方卓英抓住时机向帝旭心脏刺去,本以为是必成一击,却被回过神的帝旭看似缓慢的一脚踢落,趴在了地上。


  “原来是方诸让你来的,他真是无趣!”帝旭恹恹的,很失望地看了眼撑着身体爬起来的方卓英。


  方卓英擦掉嘴边的血,很不明白地问道:“你不愤怒?”


  帝旭嗤笑一声,坐回床边,银灰色的衣袍像是游荡的月光,衬得帝王更加高深莫测。


  “方卓英,看来你跟在方诸身边多年,也是白跟了。”帝旭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寻找着什么,然平滑如初,并无半分不妥。


  泄气地手握成拳,帝旭身体前倾,撑着头看向方卓英,似叹似惋,“他让你来杀的不是朕,是你自己啊,方卓英。”


  说着,不等方卓英仔细琢磨听到的话,帝旭沉声道:“来人,护驾。”


  令一出,方卓英大惊,曾经的同僚出现,与他刀剑相向,而他认知中这些人,早几日便去出任务去了。


  很显然,这是一个的陷阱,针对的是他一人,又或许,不只是他一人。


  方卓英直视着帝王,朗声道:“我乃红药帝姬末子夺罕,忍辱偷生多年,今日只为报仇而来。”


  “帝旭,苍天在上,有生之年我夺罕必杀你。”


  听着方卓英放下的狠话,帝旭挑眉笑了笑,“那朕很期待。”


  话落,帝旭两根手指伸出,随意向前挥了挥,“抓住他。”


  得令的众人开始执行命令,方卓英见势不妙,药粉一撒,趁机遁走。


  在他逃离金城宫时,黑衣羽林卫手上的火把照亮了半个皇宫。


  他大言不惭的起誓,转眼之间,也传遍了整个天启城乃至整个大徵。


  帝旭不以为意地冷笑,“呵!什么时候鹄库草原的狼崽子信起了苍天。”


  他挥挥手,所有人如潮水般退去,唯有穆德庆,一脸的担忧。


  “行了,殿里毁坏的东西明日让人换上就是了,出去吧。”帝旭心情不佳,无情地赶人。


  穆德庆双眼含泪,“陛下,老奴是心疼您呐!”


  还以为那方总管手下都是忠君之人,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悖逆之徒。


  关键是危机时刻他还不在,若真让那贼子得逞,他有何面目面见九泉之下的贤妃娘娘。


  好在陛下一切安好,不过……


  穆德庆眼尖,很容易看到了那龙床最里的栏杆处插着的一枚精铁练成的弩箭,箭镞处有隐隐的血迹。


  因着这血迹,他的目光可谓忧心到了极致。


  帝旭对此颇为无语,没好声气道:“心疼朕?那罚你殿外给朕守夜,免得再有宵小过来行刺。”


  “滚。”本就被扰了睡眠,此时困意见涨,帝旭侧身而躺,然眼前一凶器,扰的他心里厌烦。


  伸手拔出,随意向身后一丢,落在了地上,吩咐道:“对了,这东西收好,方诸回来,第一时间给朕赐给他。”


  穆德庆捡起弩箭,称是的同时,悄然退出了殿外。


  又一日,金城宫,帝旭正在批阅奏折,看到几份差不离的弹劾上书,烦躁地捏了捏鼻梁。


  这几日,距离被方卓英行刺不过三五,他倒是没说什么,他的臣子却像是嗅到了腥味的狼狗似的,以失察的罪名紧咬住方诸不放。


  还真是人没回天启,铡刀已经送上好几把了,方诸这些年,活的也是失败。


  帝旭按了按额角,一边心累,一边写了道旨意。


  圣旨被快马加鞭送到了黄泉关,方诸收到时,黄泉关正在摆宴饯行,毕竟第二日,大军换防回天启,方海市这个保全黄泉关的功臣也在其中。


  深夜,宴毕,离了所有的嘈杂与喧嚣,方海市在草原上送别了方诸。


  方诸离开前,方海市担心地看着他,“义父,您的伤真的不要紧吗?”


  下元节那日,受伤的不仅有他方海市,还有方诸,不知为何,他这一向谨慎的义父竟会失神,中了一箭。


  箭在左臂,虽无性命之忧,然疼痛比之自己后背的刀伤,想必也不差多少吧。


  “无碍。”方诸骑坐在高大的骏马上,四周空旷无人,雪花簌簌落下,将他黑色的大氅晕染出点点洁白。


  夜色下,他如青松一般,身姿不见弯曲,音色不见柔和,只是很平淡地告诫道:“你此行回天启,虽有功劳在身,仍需谨言慎行,不可如兰兹城一般莽撞行事。”


  被那似乎可以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盯着,方海市自知辩驳无用,乖巧称是。


  “海市,女儿身份切记不可再有暴露,陛下不介意女子参政,但欺君,却是重罪。”


  说到这里,方诸心里生出一点愧疚,却也觉得命运弄人,当初收养方海市时,以为男子身份便于宫廷走动,却不想往后年岁里帝王会先打破性别格局。


  如今方海市这女子的身份,暴露一点,得到的攻讦更甚那政令未颁布之前十倍。


  所以说,很危险,放松不得。


  “义父,我明白的。”方海市其实没什么怨言,无论是以真实的女子身份走入朝堂,还是以阴差阳错的男儿身份,都否定不了他什么。


  进入天启城,清海公义子方海市本就会与危险共生,至于罪与不罪,就看他带去的是什么了。


  “明白就好。”方诸言尽于此,也不再废话,提缰打马而去,迎着凛冽的寒风,踏上又一个目的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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